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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要让讨厌的、比自己强大的人永远闭上那张可恨的嘴巴, 应该怎么做呢?
向榕在离家那天学会了一劳永逸的办法。
逃出家门的时候,她和向云来在雪地里艰难前行,迎面碰上了回家的父亲。向榕是父母准备用来抵80万赌债的好东西, 他们不可能放她走。当时向榕气喘吁吁,停在雪里整理书包, 向云来回头帮忙,而出现在向云来背后的男人一把掐住了向云来的脖子。
向榕松开书包去拽向云来,但父亲掐得太紧太死了,甚至把她一脚踹开,推搡向云来倒在雪里,狠命地掐。大雪中他骂骂咧咧,她只隐约听见“野种”“和你妈一样害人”之类的话。
父亲是真的想掐死向云来, 为了夺回价值80万的向榕, 他什么都能做。
意识到这一点的向榕从地上爬起, 抓起自己的书包。她铆足力气, 把十几斤的书包重重地砸在父亲的后脑勺上。
她冷静异常,很快扶起向云来。两人正要继续往前跑时, 向榕的头发被从家里赶来的母亲一把抓住了。书包咚地落地, 她痛得大叫, 往后跌倒。看见丈夫头破血流,母亲愈发愤怒, 她拖拽向榕像拖拽一包大米。向榕张口求救的时候根本不喊“妈妈”, 她声嘶力竭:哥哥!哥哥!!!
向云来冲过来,把她的母亲推向路边的台阶。推搡中, 女人的手指在向云来脸上挠伤了好几道。但她最终失去平衡, 身体顺着台阶滚下去, 在雪里惊声大叫。向云来搀起向榕, 牵着她往前走,任东阳此时应该正在路口等待他们。但向榕挣脱了她的手,几步跳下台阶。
榕榕!风雪中,她听见哥哥压抑又恐惧的喊声:榕榕,你干什么?
向榕无法回忆自己当时的心情,更不知如何追溯那比冬雪更冰冷的念头是怎么产生的。她在台阶下搀起了摔伤腰的母亲,母亲浑浑噩噩时,居然还不忘紧紧抓住她的手。那是钳子一般的力道:“榕榕!榕榕,救救妈妈!跟妈妈回家,好不好?”
台阶下不远处就是防空洞,她迷糊地看着女儿。向榕按着她的背,把她推了下去。
洞里的垃圾和杂物承接了落地的重物,发出嘈杂闷响。向榕在洞口站了几秒钟,她恍惚地发现自己正在流眼泪,浑身发抖,牙关打战。母亲的声音从洞口虚弱地传出,这回喊的是向云来:“小云……救……”
向榕走回路面,跟僵立的向云来对视了一眼。从向云来的眼睛里,她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自己。而刚刚晕过去的父亲已经苏醒了,吃力地撑起脑袋,把一切都看在眼里。看见女儿朝自己走来,他恐慌地摆动四肢,像一个试图在旱雪里蛙泳的人。向榕拖拽他的双脚,想把他也拖到台阶下。
父亲开始喊叫:“救命——杀——”
这个字没喊出口,向云来抓起一把雪塞满了他的嘴巴和鼻子。
他让力竭的向榕站在一旁,自己去拖不断挣扎的男人。他力气大,瘦削的男人不是他的对手。他把男人顺着台阶滚下去,再搀起来,丢进防空洞。
向榕就站在台阶上看着他操作一切。她的两条手臂就像断了一样痛。
向云来把地上和台阶上的雪铲进了防空洞,所有呼救和呻吟都消失了,只剩下铁铲剐蹭水泥地面的刺耳声音。哥哥,哥哥……向榕害怕得哭起来。她恼恨自己的年幼和脆弱。萨摩耶蹲在她身边,与她一同因恐惧微微颤抖。
向云来放好铲子,回头跑上台阶。他的手掌里托着象鼩,没有一秒犹豫,来到向榕面前的时候立刻把象鼩放在了萨摩耶头顶。他进入了向榕的海域,彼时海域中《小小故乡》的场景已经十分成熟,但城镇中向榕的自我意识,与她现实中是一模一样的。
向云来的形象自然也没有变化。他捧着妹妹的脸:是我杀的,记住了,这些事情全都是我干的。铲子上是我的指纹,舅妈手上有我的血,舅舅脸上和衣服上也都是我的指纹。你都记住了吗?无论谁问你,你都要这样说,好吗?
向榕哭得满脸是泪:谁?谁会问我?不是的,不是这样的……
向云来:“我不知道谁会问,但你必须这样记住。你要为我保守秘密,可以吗?”
向榕尖叫:是我杀人,是我!
但向云来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,对她的自我意识重复了几百次“为我保守秘密”。那时候的他还不清楚海域的原理,也不知道一个合格的巡弋者应该怎么做。他是凭着从任东阳那里听来的碎片般的知识,形成了天才的直觉:他在海域中对自我意识说的话,将会极大地影响海域主人的认知。
问他们为何这样狼狈,向云来脸上和脖子上为何有伤的第一个人是任东阳。他从后视镜里看蜷缩在后座发抖的兄妹俩。他们身上的雪花融化了,把后座弄得一片脏污。向榕什么都说不出来,是向云来先行开口,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任东阳。
任东阳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盯着向榕。“榕榕,真的吗?”他问,“你亲眼看到的?”
向云来的表情是僵硬的:“这跟她没有关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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